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棒球里不许哭泣!

那年夏天,蝉鸣得比往年都要聒噪。十二岁的李胜利站在尘土飞扬的棒球场上,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,在干裂的土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。他的手掌紧紧握着那根磨得发亮的木制球棒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
“胜利,集中注意力!”教练老马在场边喊道,他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。

李胜利点点头,目光锁定在投手丘上的那个男孩身上。那是王强,队里最好的投手,也是他最想战胜的人。王强咧嘴一笑,露出两颗虎牙,那笑容里满是轻蔑。他知道李胜利的弱点——一个总是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孩子。

“胜利,打不到球就回家哭鼻子去吧!”王强的声音穿过闷热的空气。

场边,李胜利的父亲李文斌坐在小板凳上,一言不发。他的右腿裤管空荡荡的,那是去年工地事故留下的纪念。自从失去腿后,他再也没笑过,也再没碰过棒球——他曾经最引以为傲的东西。

“棒球里不许哭泣!”这是李文斌以前常对儿子说的话,在他还能奔跑、还能投球的时候。现在,这句话变成了铁律,刻在李胜利的心里。

王强的第一球来了,快得像一道闪电。李胜利挥棒落空,身体因为用力过猛而踉跄了一下。

“好球!”裁判喊道。

场边传来几声窃笑。李胜利感到脸颊发烫,他不敢看向父亲的方向。

第二球,他又挥空了。这次他甚至没看清球的轨迹。

“两好球!”裁判的声音像是最后的宣判。

李胜利感到喉咙发紧,眼睛开始发热。不,不能哭,棒球里不许哭泣。他想起父亲说过的话,想起那些夜晚,父亲一个人坐在黑暗中,抚摸着以前的棒球手套,却从不流泪。

王强准备投第三球。就在这时,李胜利看到场边父亲艰难地试图站起来,依靠着拐杖,向他点了点头。那不是一个鼓励的点头,而是一种确认,像是告诉他:无论结果如何,都要承受。

球来了,李胜利全力挥棒。他感到虎口一阵剧痛,然后是清脆的撞击声。球高高飞起,划过天空,像一只挣脱牢笼的鸟。

全垒打。

场上一片寂静,然后爆发出欢呼。李胜利跑过一个个垒包,脚步轻快得像要飞起来。当他踏过本垒板时,首先寻找的是父亲的身影。

李文斌仍然站在那里,靠着拐杖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但当李胜利走近时,他看到父亲眼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,很快又消失了。

“打得不错。”父亲只说了一句,然后就转身一瘸一拐地走了。

那天晚上,李胜利被一阵声音惊醒。他悄悄爬下床,循声来到后院。月光下,他看到父亲一个人坐在那里,手里拿着他今天打全垒打用的那根球棒。父亲的肩膀在轻微地抖动,但没有任何声音。

李胜利正要上前,却看到父亲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脸,然后深吸一口气,恢复了往常的平静。那一刻,李胜利明白了“棒球里不许哭泣”的真正含义——不是不能流泪,而是流泪后还要继续前进。

十年后,李胜利站在职业棒球赛的场上,观众席上山呼海啸。他的父亲已经去世两年,留下的只有那根磨亮的球棒和一句话:“棒球里不许哭泣。”

第九局下半,两人出局,满垒,他的球队落后三分。压力像巨石一样压在他的肩上。投手投出一个刁钻的曲线球,他挥棒落空。

“两好球!”裁判喊道。

李胜利突然想起那个遥远的夏天,想起父亲空洞的裤管和坚定的眼神。下一球飞来时,他毫不犹豫地挥棒。

球飞向外野,越来越高,越来越远。当球越过围墙时,全场沸腾了。李胜利跑垒时,感觉父亲就在身边,和他一起奔跑。

赛后采访中,记者问他如何在如此压力下保持冷静。李胜利想了想,说:“我父亲教过我,棒球里不许哭泣。”

记者笑了:“所以你不允许自己流露情绪?”

李胜利摇头:“不,他的意思是,就算哭了,也要继续比赛。”

那天晚上,李胜利一个人留在空荡荡的球场上,坐在本垒板旁。他摸着父亲留下的那根旧球棒,终于让忍了多年的泪水自由流淌。哭完后,他擦干脸,拿起球棒,走向更衣室。

明天还有比赛。棒球里不许哭泣,但生活允许,只要哭完后你还能站起来,继续挥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