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酪皇堡

老张第一次听说"奶酪皇堡"是在那个闷热的下午。他蹲在快餐店后门的垃圾桶旁，啃着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半个汉堡。面包已经发硬，生菜蔫得像抹布，但里面的肉饼还是温的。老张觉得今天运气不错。

"嘿，老头儿，"一个穿红色制服的小伙子从后门探出头来，"你吃的那玩意儿叫'奶酪皇堡'，我们店里的招牌。"小伙子咧嘴一笑，露出两颗虎牙，"38块钱一个呢。"

老张停下咀嚼的动作，低头看了看手里残缺的食物。38块钱，够他活一个礼拜了。他想起老家那个总爱吹牛的村长，每次喝醉了就说自己吃过"洋快餐"，原来就是这个味道。

"要不要进来看看怎么做的？"小伙子突然说，"反正现在没客人。"

老张跟着小伙子进了厨房。冷气扑面而来，他打了个哆嗦。厨房里不锈钢器具闪闪发亮，几个年轻人正忙着切菜、煎肉。老张注意到他们的手——白净、光滑，和他树皮一样的手完全不同。

"这是生菜，这是番茄酱，这是特制酱料..."小伙子一边走一边介绍，最后停在一个大铁板前，"最重要的就是这个——安格斯牛肉饼。"

老张盯着那块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的肉饼，想起了他养的那头老黄牛。去年冬天太冷，牛冻死了，他舍不得扔，把肉腌起来吃了三个月。那肉又柴又硬，嚼得他牙床出血。

"好了，给你看看成品。"小伙子麻利地把所有材料叠在一起，最后盖上一片金黄的芝士，"这就是'奶酪皇堡'。"

老张盯着那个完美的汉堡，喉咙发紧。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吃的是什么——不是简单的垃圾，而是别人精心制作又随意丢弃的"皇堡"。这个认知让他胃里一阵翻腾。

"怎么了？不舒服？"小伙子问。

老张摇摇头，转身往外走。回到垃圾桶旁，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继续吃那半个汉堡了。38块钱的食物，就这样被扔进垃圾桶；而他，一个活生生的人，在翻垃圾桶找吃的。

傍晚时分，快餐店开始忙碌起来。透过玻璃窗，老张看见里面的人们笑着、吃着、聊着。他们面前的餐盘上，堆着金黄的薯条和完美的"奶酪皇堡"。

老张突然很想尝尝一个完整的、新鲜的"奶酪皇堡"是什么味道。不是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，而是刚做好的、热气腾腾的那种。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。

他数了数兜里的钱——一共12块5毛。离38块还远着呢。老张叹了口气，把剩下的半个汉堡小心包好，放进怀里。明天还能吃一顿。

路灯亮起来的时候，老张看见那个红制服小伙子下班了。小伙子边走边玩手机，随手把一个纸袋扔进了垃圾桶。老张等小伙子走远后，走过去打开纸袋——里面是一个几乎没动过的"奶酪皇堡"，芝士还在微微冒着热气。

老张坐在马路牙子上，慢慢吃完了整个汉堡。这次他尝出了所有味道：酸甜的番茄酱、脆嫩的生菜、咸香的肉饼，还有那融化了的、带着奶香的芝士。确实很好吃，他想。怪不得要38块钱。

吃完后，老张舔了舔手指，突然笑了起来。他现在知道了"奶酪皇堡"是什么味道，也知道了那些随手扔掉完整汉堡的人是什么样子。这让他感到一种奇怪的满足。

夜深了，老张蜷缩在快餐店后门的角落里睡着了。梦里，他坐在明亮的餐厅里，面前摆着一大盘"奶酪皇堡"。他一个一个地吃，却怎么也吃不饱。